叶显明《国画浅说文稿》/09----有法亦无法是中国画最高段位

叶显明《国画浅说文稿》/09----有法亦无法是中国画最高段位

◎叶显明

"有法亦无法"是中国画论中极具禅意的美学命题，其核心在于辩证统一"规则"与"自由"，揭示了艺术创作从必然王国迈向自由王国的终极境界。现在从哲学、画理、实践三个维度简单聊聊：

一、哲学根基：道与技的辩证统一

1. "有法"是筑基：六法、六要等传统规范构成中国画的"技法坐标系"，如同书法中的永字八法，是历代画家通过千年实践凝练的"艺术语法"。黄宾虹90岁变法前仍每日临习《溪山行旅图》，正是对"有法"的极致坚守。

 2. "无法"是破茧：当技法内化于心，如庖丁解牛般游刃有余时，规则便升华为潜意识。傅抱石的"抱石皴"突破传统皴法，却暗合"骨法用笔"的精神内核，这正是"无法而法"的典型例证。

二、画理玄机：从形似到神似的跃迁

1. "法"为舟楫，"无法"为彼岸

石涛提出"笔墨当随时代"，其《苦瓜和尚画语录》强调"无法而法，乃为至法"。这种超越性体现在：

构图：打破"三远法"桎梏，如李可染的逆光山水重构空间

笔墨：徐渭的泼墨大写意突破"随类赋彩"，以墨色代青绿，还有墨兰、朱竹等

意境：八大山人"鱼鸟白眼向天"的极简构图，在"无法"中达至"气韵生动"的巅峰

2. "天人合一"的创作状态

黄公望作《富春山居图》历时七年，废纸三千，最终在"信手涂抹"中完成神品。这种"解衣磅礴"的状态，恰如禅宗"顿悟"，是技法积累后的自然流淌。

三、实践路径：三重境界的螺旋上升

1. 第一重：守法规矩

如同书法临帖阶段，需"笔笔有出处"。吴冠中早年临摹敦煌壁画，对"应物象形"的研习为后期抽象探索奠定基础。

2. 第二重：变法求新

潘天寿"一味霸悍"的构图，表面违背"经营位置"的平衡原则，实则以险绝求奇崛，在"破法"中建立新秩序。

3. 第三重：法我两忘

林风眠晚年彩墨画中，传统笔墨元素消解为抽象符号，却在"无法"中实现"气韵生动"的终极追求，达到"羚羊挂角，无迹可寻"的化境。

四、当代启示：数字时代的"新无法"

在将来智能绘画冲击传统创作时，"有法亦无法"的智慧更显珍贵：

技术层面：掌握数字绘画工具如同"有法"，但真正的艺术创作需超越工具束缚

精神层面：董其昌"读万卷书，行万里路"的古训，仍是当代画家突破"技术茧房"的不二法门

创新维度：何家英等工笔人物画将光影引入传统，在"无法"中延续"六法"精神，改良了中国画基因，是福是祸有待历史评判。

艺术辩证法揭示：真正的自由不是对规则的反叛，而是规则内化后的自然流露。正如王羲之《兰亭序》中的涂改痕迹，看似"无法"，实则是情感与技法碰撞的灵光乍现。中国画的最高境界，恰是在必然与自由的张力中，或许绽放出超越时空的生命力。

黄山居士叶显明

2020年元旦（乙亥岁末）于黄山芙蓉寒香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