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显明《国画浅说文稿》/06----简说中国画的“六长”

叶显明《国画浅说文稿》/06----简说中国画的“六长”

◎叶显明

中国画的“六长”理论由明代唐志契在《绘事微言》中提出，是对传统绘画品评体系的重要补充。其内容为“气骨古雅、神韵秀逸、使笔无痕、用墨精彩、布局变化、设色高华”，对后世中国画发展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：

一、完善品评体系，拓展审美维度

1. 突破“六法”框架

唐志契在谢赫“六法”基础上，将“用笔”“用墨”“布局”“设色”等技法要素独立提炼，并新增“气骨古雅”“神韵秀逸”等审美标准，形成更具体的品评体系。例如，“气骨古雅”强调线条的力度与历史感，呼应黄公望《富春山居图》中枯笔皴擦的苍劲笔意；“使笔无痕”则与董其昌“笔墨当随时代”的主张相通，推动笔墨技法向自然流畅的方向发展。

2. 强化文人画审美导向

“六长”中的“神韵秀逸”“设色高华”等标准，契合了文人画对“逸品”的追求。如倪瓒“一河两岸”式构图中，简淡的笔墨与留白所营造的萧疏意境，正是“神韵秀逸”的典型体现；而吴门画派沈周、文徵明的青绿山水，则通过“设色高华”展现文人画的雅致趣味。

二、指导创作实践，推动技法创新

1. 深化笔墨表现力

“使笔无痕”与“用墨精彩”的提出，促使画家更注重笔墨的自然衔接与墨色层次。清代“四王”（王时敏、王鉴等）在临摹古画时，将“使笔无痕”转化为“笔笔有出处，笔笔无痕迹”的创作理念；而黄宾虹晚年“五笔七墨”理论中的“渍墨法”，则是对“用墨精彩”的极致发挥，通过墨色交融展现浑厚华滋的山水意境。

2. 拓展构图与设色思路

“布局变化”打破了传统山水画“三段式”构图的局限，如清代石涛《苦瓜和尚画语录》中“一画论”强调构图的灵活性，其作品《搜尽奇峰打草稿图》以奇崛的布局呼应“布局变化”的主张。在设色方面，恽寿平的“没骨花卉”以“设色高华”为核心，通过色彩的冷暖对比与晕染技法，开创了清代花鸟画的新范式。

三、促进雅俗共赏，推动艺术普及

1. 调和“雅”与“俗”的审美矛盾

“六长”中的“设色高华”与“布局变化”既保留了文人画的雅致，又融入了市井审美对色彩与构图的追求。例如，扬州八怪郑板桥的竹石图以“布局变化”营造奇趣，同时通过“设色高华”（如淡墨与赭石的搭配）使其兼具文人趣味与大众审美，推动了绘画从士大夫阶层向市井的传播。

2. 影响近现代绘画转型

近代画家吴昌硕、黄宾虹、潘天寿等将“六长”中的“使笔无痕”与现代艺术结合，创造出线条流畅、色彩明快的作品；张大千晚年泼墨泼彩技法，则是“用墨精彩”与“设色高华”的创新性实践，使传统中国画在材料与技法上突破了固有框架，此类诸法有待于历史定论。

四、传承文化基因，赋能当代创新

1. 维系传统精神内核

“六长”中的“气骨古雅”“神韵秀逸”始终强调中国画的文化基因。如近代画家黄宾虹、黄秋园、傅抱石、李可染、陆俨少等以“气骨古雅”为准则，在中国画中融入书法用笔；蒋兆和、傅抱石、程十发、刘文西等画家则通过“神韵秀逸”传递东方美学特质，使传统理论在当代延续生命力。

2. 启发跨媒介艺术创作

“六长”的审美理念被拓展至其他艺术领域。如建筑大师贝聿铭在苏州博物馆设计中，以“布局变化”与“设色高华”重构传统园林美学；数字艺术家将“使笔无痕”转化为动态笔触的算法生成，展现了传统理论在数字时代的适应性。

“六长”理论通过细化技法标准、融合雅俗审美、强化文化基因，成为连接传统与现代的纽带。它不仅为明清以来的绘画创作提供了实践指南，更在全球化语境下，为中国画的创新提供了深层的文化支撑与引领。其核心价值——对笔墨精神的坚守、对意境营造的追求、对雅俗共赏的平衡——至今仍是中国艺术发展的重要参照系。

叶显明

2019年（乙亥立秋）于黄山于志学艺术园